我叫刘墨莲,今年49岁,现任宾县人民法院宾西法庭庭长。
在座的可能有人了解宾西,它是哈尔滨市区和宾县的城乡结合部,辖区面积300多平方公里,有两个乡镇、一个经济开发区,分23个行政村,167个自然屯,人口约8万余人。
大家都知道,在基层法庭,没有什么大案、要案,多数是些“家长里短、鸡毛蒜皮”的小事。为了妥善处理这些繁杂琐碎的案件,我一直在不断摸索,总结出了五条办案体会。就是“坚定一个信念”,把工作做细、做实、做到位,力求以调解方式结案。“摸透两种心态”,就是了解当事人“不愿打官司、认为打官司不光彩”和“胡搅蛮缠、不怕打官司”的心理状态。“练就三个本领”,就是“善唠家常、了解群众”、“入乡随俗、依靠群众”、“运用法律、服务群众”的工作能力。“掌握四个方法”,就是像中医那样,学会“望、闻、问、切”,“把好脉”才能看得准、治好病。“巧施五个策略”,就是立足事实,明断是非;因案而异,有的放矢;因势利导, 抓住关键;善于沟通,调节气氛;以调促撤,案结事了。
人们都说法律是冰冷无情的,但是法官的言行应该是有温度的。我在办理每一起案件的时候,始终怀着一颗热忱(真诚)为民之心,尽力让百姓感受到司法的温暖。
这些年来,我走遍了宾西大大小小的山村角落,进百家门,认百家人,解百家忧,把公正司法、为民办实事作为自己的价值追求,摆平了一件件老百姓闹心的事儿,解开了一桩桩老百姓的愁和怨。
那是2011年的冬天,外面下着冒烟雪,温度降到零下30多度。有位80多岁、双目失明的老太太颤颤微微地来到法庭,冻得浑身直哆嗦。我忙上前扶她坐下,倒了一杯开水。经过了解,方知老人是因赡养问题刚和老儿媳妇吵架出来,一气之下,来到法庭状告几个子女。当我得知老人走了很远的路、还没有吃饭的时候,马上让同事买来一盘饺子,看到老人吃得那么香甜,我心里又多了一份慰籍。我立即和老人的几个子女取得了联系,冒雪开车,东拐西拐把老人送到家。老人的几个孩子早已聚齐,看到我的到来有些漠然,七嘴八舌地数落着老人的不是,大家都同意掏钱赡养老人,但又不愿意把老人接到自己家住,我耐心地做思想教育工作,有个孩子直接问我:“你讲的这些大道理我们都懂,就是老人爱唠叨、爱管闲事,你要是对她好,就接到你家住好了”。我笑了笑,说:“你还别较真儿,我家要是在这就把老人接走,看丢谁的脸”。大家你瞅瞅我,我看看你,谁都不吱声了,经过几轮的思想交锋,尽管大家都不情愿,但最后还是商定老人在每家住半年,轮流赡养老人。我还是放心不下,接下来的日子,我又多次去老人家里进行回访、看望她,老人告诉我,现在她生活得很好。
人们都说“老百姓的事情大于天”,这些年,我坚持“百姓的事无小事”的理念,用法官的责任和良知、用自己的辛勤和汗水,诠释着我奉献基层、为民办事的人生价值观。
前些年,宾西南部山区百姓的生活一直很贫困,一些人家住着低矮潮湿的草房,四面透风。记得我第一次下乡办案的时候,有的人家炕上没有炕席!铺着谷草,六七岁的孩子光着屁股在谷草里滚爬。一次,有位农民看到我,老远就喊:“刘法官,这回到我家串门吧,我买新炕席啦,你有地方坐了。”听完这话,我眼圈一红,一种为民的情怀激励我一定要把百姓的事办好,依法维护他们的合法权益。
这里有位叫李福文的老人,患肝癌已到晚期,因一桩3000元赔偿款没执行回来,家人很着急,到法庭找到我想快点要回这钱,好料理老人后事。了解情况后,我当即从同事们手里凑足3000元,驱车赶到老人家中,看到居住在阴湿小屋的老人,我俯下身子,拉着老人那干枯的手说:“老人家,我把您的3000元赔偿款要回来啦!”老人家嘴角不断抽搐着,用生命最后的力气拽住我的手不放,也许是女人的天性,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,我从老人的眼神中读懂了那份百姓对我们法官的信任与感激。第二天早上,我接到老人妹妹打来的电话,告诉我:她哥哥在我们走后不到一小时,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。虽然事后被执行人主动履行了判决,但我知道,我们的举动让法律的光辉定格在老人弥留的瞬间,用法律的尊严和正义的伸张告慰了老人的在天之灵。这件事虽说不大,却使我更加深切地体会到当事人对实现诉求的渴望,也使我深感司法责任的重大,更加坚定了我公正司法、为民司法的职业追求。
农村办案离不开群众的信任和支持,信任源于清廉,源于法官对老百姓的鱼水情结。很多时候坐堂办案不如到田间地头巡回办案,讲法言法语不如寓法于情,以理服人。
小城故事多,有时,真是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”。每天法庭门一开,就聚集了很多人,虽然他们不都是来起诉告状的,有许多是来咨询或是看热闹的。但我看到一身土、一脚泥的老百姓真是来法庭打官司的时候,我又感到老百姓打官司告状的不容易。为了能减轻群众的诉累,有效化解矛盾纠纷,我和全庭同志多年坚持巡回办案,每逢农忙时节或遇到老弱病残的当事人,我们就把法庭开到村头、地头、炕头,现场解难事、就地化纷争。
前年,我审理了一起相邻关系纠纷案件,原告黄某在自家院里建仓房,为不足一尺宽的地基与被告高某发生口角,高某认为黄某占了自家的宅基地,便强行破坏了黄某的房屋地基,并扬言:“你再往前动一指头,我让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。”黄某跑到法庭,请求判令高某停止侵害、排除妨碍,并赔偿经济损失。为了妥善化解纠纷,我先后三次到原、被告家中,亲自丈量了地基,又耐心听取当事人的意见,详细了解事情的起因,不厌其烦地对当事人及周围群众析法释理,劝他们珍惜邻里感情,相互退让三分。见时机成熟,我邀请当地司法所、土地所的工作人员现场办公,最终促成双方达成调解协议,黄某当即撤回起诉。高某不好意思地说:“远亲不如近邻,以后有啥事,我愿意为你两肋插刀”。农村的老百姓就是这样朴实,从“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”的尖锐对抗,到“甘愿两肋插刀”的仗义豪情,往往就隔那么一层纸儿,我们法官就是要设法解开当事人的心结,消除隔阂,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。
秉公办案是对一个法官起码的要求,也是法官最基本的职业道德,法官不仅是社会正义的化身,更是人民富裕、社会安定的守护神,为大局服务、为人民司法、促进社会和谐稳定,应该是人民法官的不懈追求。
2010年宾西开发区晋升为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,有很多知名企业入驻园区,这使我们法庭的担子更重了,就是还要负责处理重点项目建设中发生的一些纠纷。
记得我办理过这样一起案件,那是2011年,瑞丰村有三位农民代表曾多次到省、市有关部门上访,投诉三莓集团公司土地转包合同纠纷,均未得到解决,后起诉到法院。受案后,我了解到像类似的情况还有300多户农民,考虑该案影响较大,涉及到招商引资企业及县政府。虽然多数农民没有起诉,但他们都在等待观望此案的审理结果,如果简单判原告胜诉,将会引起群体性的集团诉讼,即便他们都胜诉了,但因企业刚上马又拿不出更多的补偿款,势必会产生新的上访,势必对招商引资带来不良影响。我先后十多次找到被告,他们要么说领导不在,要么说没钱,愿咋判咋判。我耐心地找企业负责人做调解工作,考虑到双方当事人矛盾还没有激化,劝说承包方拿出合作的诚意,本着公平合理的原则把问题解决好。之后,我又多次到县、镇两级政府找领导进行协商,最后领导被我磨叨得没办法,召开了协调会,最终双方当事人达成了和解协议。300余户农民拿到了补偿款后,奔走相告说:“是法院为我们主持了公道,才让我们享受到了党和国家的惠农政策!”
司法是杆公平秤,那秤砣就是老百姓,只有公正办案,秤砣才不会滑落,心中的那架天平才不会倾斜。对于来法庭诉讼的当事人,没有本地人和外地人之分,没有官民之别,他们都是寻求法律保护的。
有位73岁的韩大爷,南方人。因工程欠款折腾不起,死的心都有了。他找到我说:“你得主持公道,我可不是吓唬你,这官司打不赢,我就死在你们黑龙江。”我一看,73岁,还能创业,真能耐。人家这么大岁数来咱黑龙江不容易啊!立案后,我们七次到被告单位,经过对大量证据的梳理和认证,总算理出头绪,依法封存了被告库存的编织袋,并帮助把这些编织袋卖给了宾西水泥厂。老人家收到了欠款,特意送来锦旗,握着我的手使劲地摇晃,嘴里不住地说:“黑龙江还是好人多呀!”听了他的话,我感到很自豪,虽然我履行的是法官的职责,但对百姓来讲是为他们解决了一件大事,也为我们黑龙江的法官们赢得了荣誉。
廉洁对法官来说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,也是法官应该具有的职业道德,如果法官没有了道德,没有了良知,法律就没有了尊严。
这些年在法庭,我办理了近4000件案件,没有错案,也没收过当事人一次礼物。有的当事人四处打听,听说我不收礼,就变通手法,送些自家养的鸡鸭鹅等土特产,都被我一一拒绝。其实,拒礼拒贿,不值得一提,因为这是法官的职业素养、党性的修养。秉公执法,公正办案,是我们法官最起码的职业要求。我常和庭里同志讲:“既然我们要服务百姓,为民办事,那么给他们办事,还要好处吗?如果换作是你的亲戚,给他们办事还要补偿吗?”
28年的工作生涯,锤炼了我刚强的个性,更坚定了我扎根基层、为民办事的信心和决心,让我感到能得到群众的信任,才是我一生的最大欣慰。
我和爱人是1989年结婚的,当时他在西安空军工程学院服役,后来,组织将他调回哈尔滨,在空军驻哈某部工作。我周一到周六住在法庭,周日才能回一趟家。
回家,有时候更让我酸楚。孩子不到4岁我就把他送到幼儿园整托,周末才能见上一面。有一次,我办案回来晚了,园里的孩子们都走了。我轻轻地推开门,看见儿子一个人傻愣愣地望着窗外,那种期盼、无助、可伶的小样,让人心酸。这些年,我从未参加过孩子的家长会,都是丈夫即当爹又当妈地照顾着。
2004年,我父亲患肺癌病世,当时正赶上我在济南办案,没能看他老人家最后一眼是我终身的遗憾。由于80岁的老母亲患脑溢血瘫痪在床,所以不管多忙、多晚,我都抽空找时间跑回去多看母亲一眼。我又不能在母亲床前尽孝,就让姐姐提前退休侍候母亲。因为从小父母就偏爱我,所以每次去看望她,母亲总说“你就不能在这儿呆两天吗 ?”母亲病危时,我正在成都办案,也没能赶回来。母亲病世后,大姐说:“莲儿呀,这些年你忙忙碌碌的,没当上官,也没挣着钱,现在父母都没了,你就回市里好好照顾家吧”。同事也说:“刘姐,这些年还是个股级干部,撇家舍业的,你到底图个啥?”
我知道基层难,也知道基层苦。特别是宾西法庭离镇里较远,所建位置原先是一块坆地。刚到法庭那会儿,我一个人住办公室,很害怕。经常是天黑前先把门从外面锁上,再从窗户跳到屋里,等到天黑再拉上窗帘,打开台灯,阅卷、装卷、写文书。夜晚的法庭静得慎人,有时刮风下雨,弄出点怪异动静,自己就吓得直哆嗦,跑到床上用被把头捂得紧紧的,大气都不敢出。有一次,院里领导来庭里检查工作,看我一个人住在法庭,说,“你胆真大,敢一个人在这儿住,就连我们男同志都不敢。”冬天法庭特别冷,在屋里也得穿羽绒服,写字得戴手套,漫长寒夜,我既冷又怕,想孩子、想亲人,盼天亮、盼回家。
28年来,作为女儿,我没有对父母尽到孝心;作为妻子,我没有照顾好家庭和丈夫;作为母亲,我没有对儿子的成长尽到责任。留下了说不尽的遗憾,但是,每当我看到一个个对簿公堂的乡亲们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候,每当我看到那些风烛残年的老人接过赡养费的时候,每当我看到一个个家庭破镜重圆的时候……,我的心里又是美滋滋的,总把那个短暂的瞬间当作人生最美的风景来珍藏。这个时候,我才真正地体会到当一名基层人民法官,多么光荣、多么自豪!
我爱人所在的部队得知我们的困难后,曾两次帮助我俩解决两地生活的问题。拿着丈夫东奔西跑争取来的调令,我犹豫了。谁不想过都市时尚的生活,谁不想全家团聚,哪怕是多照顾一下孩子,多陪一陪丈夫,弥补一下我对他们的亏欠。
平心而论,我爱宾西,爱那里的父老乡亲,我把人生最美好的时光,奉献给了那片黑土地。可能是由于工作时间久了的原因,我舍不得离不开生我养我的家乡,那里是我实现人生价值的舞台。于是,我回绝了都市生活的诱惑,婉拒了亲情的牵绊,毅然选择了坚守。我清楚地知道,这么做会失去很多,但我觉得这么做值!我想,虽然我不能为宾西的百姓撑起一片天,但最起码还可以为乡亲们打上一把伞。
民心重如山。28年的艰辛努力,付出的不仅是为了实现我的人生价值,更重要的是尽到了我做法官的良知和责任。一年年春秋又冬夏,一件件往事历历在目,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,老百姓的事情大于天,扎根基层,为了人民生活幸福,为了社会和谐安宁,执著于审判事业,我终生无悔!